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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喝酒是终结一天最好的方式。” 天天热资讯
来源:凤凰网读书 发布时间2023-02-21 09:45:11    

“你能再多谈一点有关喝酒的事吗?有那么多的作家,即使不是酒鬼,也喝好多酒。”1983年,《巴黎评论》采访雷蒙德·卡佛时这样提问道。


(相关资料图)

作家喝得比别人多吗?好像是这样的。 路易斯·海德在文章《酒与诗》中写道,“一共有六个美国人获得过诺贝尔文学奖,其中四个都酗酒。”四个人是威廉·福克纳、尤金·奥尼尔、欧内斯特·海明威和约翰·斯坦贝克。酗酒作家的名单还可以排很长的队:爱伦·坡、杜鲁门·卡波特、F·斯科特·菲茨杰拉德、杰克·凯鲁亚克、狄兰·托马斯、玛格丽特·杜拉斯、约翰·贝里曼、查尔斯·布考斯基、雷蒙德·钱德勒……

1978年布考斯基在法国读书电视节目上喝酒

《回声泉之旅》是英国作家奥利维娅·莱恩跨越北美大陆的文学之旅,她试图探寻,美酒之于作家,到底是对抗人生愁苦的良方,还是逃避现实的借口?

书中选取的六位男性作家,“他们的经历仿佛互为首尾,相互映照。 (当然也有很多女性作家可以选择,但后面大家会逐渐明白原因,她们的故事太过于触及到自我,令我有些‘近乡情怯‘。) 听上去,他们的一生都是彻头彻尾的悲剧,挥霍无度,放荡荒淫。然而,这六个男人,F·斯科特·菲茨杰拉德、欧内斯特·海明威、田纳西·威廉斯、约翰·契弗、约翰·贝里曼和雷蒙德·卡佛,却写出了这世上少有的最美丽、最杰出的文学作品。”

作者: [英]奥利维娅·莱恩 / 贵州人民出版社 / 译者: 何雨珈 / 出版年: 2022-12

酒是缪斯,还是荒诞?

编剧杰·麦克伦尼曾经评价契弗:“几千个性别意识混乱的酒鬼,只有一个写出了《绿阴山强盗》和《杜松子酒之烦恼》。”

托尼·芭提他出过一本不那么值得信赖的回忆录,里面写道1935年夏天菲茨杰拉德说的话。“我在戒酒。不喝烈酒,只喝啤酒。啤酒也喝得太多,就喝可乐。”说到酒精,那时候菲茨杰拉德的朋友,巴尔的摩的散文家门肯回忆说,菲茨杰拉德一喝酒就会变得很疯狂,可以一下子掀翻晚餐桌,甚至开着车冲进街边的大楼。

“喝了再写,醒了再改。”(Write drunk, edit sober.)

海明威这句名言,完美体现了他在写作与喝酒上所追求的“硬汉”形象。海明威就像他笔下的人物一样喝个不停,在《太阳照常升起》中,杰克·巴恩斯和布雷特·阿什利午饭前喝了3杯马提尼,还喝了5-6瓶红葡萄酒。几乎他的所有文字都洋溢着酒气,但最明显的还是在两本后期的作品里《渡河入林》和《流动的盛宴》。

后者是一本有关巴黎生活的回忆录。书里某个地方写道去格特鲁德·斯泰因的公寓拜访。她招待他们喝“用紫李、黄李或野覆盆子经过自然蒸馏的甜酒。这些都是气味芳香而无色的酒,从刻花玻璃瓶倒在小玻璃杯里待客的。”光看文字,这便是无上美味的美酒佳酿,一口下去,该有多么甜美,多么滋养人的心肝脾肺啊。

直至生命尽头,当他几乎被抑郁症、酒精和头部伤痛复发这三座大山压垮,当他的生活几乎完全失去平衡时,他仍然坚定不移地相信酒是世间神物,能提升人的意志,丰富人的生活。

海明威

1967年,《生活》杂志刊登了一篇对美国诗人约翰·贝里曼的长篇人物介绍,标题干脆起为“威士忌和墨水,威士忌和墨水”,威士忌在先,墨水在后。贝里曼的朋友这样形容他对酒精的大量摄入:

“他的饥渴与生俱来,红酒、香烟、烈酒,要要要 直到他支离破碎。

碎片们坐起来写作”

在普通观众的眼里,1948年获得普利策奖的剧作家田纳西·威廉斯,简直是这个世界上最幸运的人。那些美好的黄金时代,他在欧洲消磨了很多时光,和文艺界的名流共进晚餐,在马德里、阿马尔菲和罗马街道上夜夜笙歌。

但田纳西总是熬到深夜,一边喝着苏格兰威士忌,一边潦草地写着日记,字里行间,看不出任何对甜蜜生活的享受。他在日记中写道,因为酗酒,“地狱的一切灾难都降临在自己头上”。

幽闭恐惧症和失眠症也时时刻刻困扰着他,有时候他会喝杯牛奶,缓解状况。有时候又去求助于“老朋友”,速可眠和苏格兰威士忌。他清楚地认识到自己正面临着一个进退两难的困境,要自由的工作才能获得精神的平静,而只有获得精神的平静之后才能自由工作。

美国剧作家田纳西·威廉斯

和雷蒙德·卡佛在爱荷华渡过一年的时光后,1974年,约翰·契弗成了波士顿大学的全职教授。他搬进一套装潢完备的两房公寓,在四层,没有电梯。突然就开始了一个差点把自己喝死的过程。这里的学生似乎没有爱荷华的那么聪慧有灵性,他的孤独感也迅速加深。他声称,自己只进食橙子和汉堡。他的公寓里全是空酒瓶。每天早上他连酒杯都拿不稳,更别说完整地说出一句话了。

雷蒙德·卡弗,死于1988年8月,年仅50岁。他的讣告是这样写的。

“1967年,他的短篇小说《请你安静些,好吗?》入选「美国最佳短篇小说选」,他作为一个作家开始崭露头角,但他也是从那年开始酗酒……在第四次住院后,他求助于匿名酗酒者协会,并戒了酒。”

这些男人女人之间都是相互联系的,不仅生理上有着同样的困扰,还存在一系列重复的模式。他们是彼此的挚友和同盟,是彼此的导师、学生与灵感来源。除了爱荷华的雷蒙德·卡佛和约翰·契弗,还有其他可谓“欢喜冤家”的“酒友”。二十世纪二十年代的巴黎,海明威和菲茨杰拉德就曾同在酒馆中痛饮狂歌;狄兰·托马斯去世时,诗人约翰·贝里曼是第一个赶到他床前的。

《百年酒馆》(2016)

作家们为什么这么爱喝酒?

狂饮过的人都知道,酒精和睡眠之间的关系十分复杂。刚开始,酒精就像镇静剂,那种向下坠落的昏昏欲睡之感,喝过酒的人几乎都体验过。但酒精也会打破睡眠的模式,降低睡眠质量,缩短或者推迟我们的“快速眼动睡眠”时间。而这个积极睡眠时期非常重要,人体在心理上和生理上都会得到能量的补充。所以,宿醉后的睡眠,通常都很浅,而且支离破碎。

长期习惯性的酗酒对睡眠的扰乱更大。有个可爱的术语叫“睡眠电路”,这个电路遭遇酗酒破坏之后,可能在彻底戒酒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法恢复。精神病学教授布劳尔曾经写过一篇题为《酒精对酗酒者睡眠的影响》的论文,里面提到,相比普通人群,酗酒者更容易出现睡眠问题。另外,“睡眠问题可能会让一些人染上酗酒的毛病”,而且也会导致一些本来已经戒酒成功的人故态复萌。

菲茨杰拉德和海明威都深受失眠的困扰。他们为此写下的不少文字,也不难寻找到酗酒的踪迹。

1934年11月,大概就在菲茨杰拉德写《睡与醒》期间,他貌似坦诚地向永远忠实的朋友,编辑曼克斯·铂金斯承认说,“我酗酒太严重,显然拖慢了写作的进度。然而,要是不喝酒,我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过这段时间。”

《天才捕手》(2016)

酗酒者也从不缺少为他们的酒瘾作辩护的理由,更遑论对文字有如此掌控力的作家们了。

海明威:“我喝酒是为了让其他人显得更有趣”;“现代生活……往往是一种机械性的压迫,而酒是唯一的机械性救济。”

契弗:“作家培养、扩展、提高和激发他的想象力。随着他想象力的膨胀,他的焦虑也在膨胀,而他不可避免地成为压迫性恐惧症的受害者,而这种恐惧症只能通过压迫性的海洛因或酒精来缓解。”

卡佛:“在我意识到我在生活中最想要的东西,包括我自己和我的写作,还有我的妻子和孩子,根本不可能实现之后,我开始酗酒。”

贝里曼:“为什么要这么喝,连续两天?两个月?两季,或几年,或连续二十年?我的答案:伙计,我一直很渴。”

只有田纳西·威廉姆斯在写给朋友的一封信中,颇为坦率地自问自答了“男人为什么酗酒?”第一,恐惧;第二,无法面对事实真相。

田纳西·威廉斯与知己玛丽亚,后者在他1983年去世后成为他的文学监护人

然而不可否认,写作与酗酒是并行的。

在《夏季比赛三健儿》 (田纳西·威廉斯) 中,最初的布里克做了一番生动的形容,“一个酗酒的男人,”他说,“其实是两个人。一个不顾一切抓起酒瓶,另一个则严厉地让他放下。两个人都在争那个酒瓶子。”这个观点提供了一个了解田纳西的途径,否则他真的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。这个男人,把自己锁在南加州群山上空三千米的飞机卫生间里,面对镜子里自己的脸沉思。也许正是这种感同身受,让他在如此困惑迷惘、自我伤害的情况下,还能写出《热铁皮屋顶上的猫》这样的伟大剧作,让他如此准确地创造了一个不顾一切逃避事实的酒徒形象。

1964年,贝里曼先后三次住院,但还在坚持《梦歌》的写作。

“我所见过的诗人中,只有贝里曼能把喝酒变成积极的影响。他的酗酒量惊人,抽烟也很厉害。但这似乎成为他的一种工作模式,能帮他在《梦歌》中勇往直前时冲破大脑的桎梏。在我面前的他,看上去很积极很快乐,全身心投入于他一生代表之作的创作中,还有他爱的妻子和孩子。”

(诗人约翰·蒙塔古对贝里曼的评论)

这话并不完全真实。1967年4月,贝里曼进入格兰吉·戈尔曼精神病院去戒酒瘾。5月,他飞回纽约领取美国诗人协会颁发的一个奖,入住切尔西酒店,随后被朋友们发现他在吐血,于是把“半死不活”的他送去了医院。他开始接受治疗,但坚持要在床边放半品脱的威士忌。这期间又诞生了一首《梦歌》。诗句中“亨利”吞咽着自己的呕吐物,十分后悔,让所有人都失望,在灵魂的森林中游荡。

那年秋天,《贝里曼十四行诗集》问世,收录的是他在普林斯顿婚外情如火如荼时的创作。1968年,第二部《梦歌》,《他的玩具,他的梦,他的休息》出版,第二年《梦歌》又出了个选集。而荣誉也像洪水一样涌来。《他的玩具》获得了全国读书奖和波林根奖。他获得明尼苏达大学校董会颁发的顶尖人文教授荣誉,在全国范围内组织读书会。接着,1969年11月10日,他住进了明尼阿波利斯的海瑟顿医院,因为酗酒引发的症状已经非常严重。

海瑟顿医院的“明尼苏达模式”疗法,当时看来很激进,现在已经很常见了,将入院的酒瘾病人作为一个治疗社团,遵循“戒酒十二步骤”,参加讲座,进行学习,通过不断的自我挑战与坦白,放下让他们不断复发的戒备,从而达到生理心理的双重戒酒效果。

这个过程并不容易。要戒掉整整二十年的习惯,还要直面这个习惯所掩藏的恐惧。12月1日,一名顾问写下了他对贝里曼的印象:

病人承认他酗酒……抑郁、焦虑、不成熟、自知力缺失、高审美趣味、孤独感与依赖感……承认他充满恐惧。

出院以后,他戒了十二天酒,又拿起了酒杯。这一时期又诞生了很多佳作:新的诗句,再次尝试写莎士比亚传记。

接着,1970年2月26日,他又住院了,小腿胫骨处有乌黑的淤青,不能走路,也站不起来。接下来的六个星期,他又住了四次院,每次都是一恢复到刚好解了毒,就又跑出去喝酒了。

5月2日,他被紧急送到明尼阿波利斯圣玛丽医院的酒瘾强化治疗中心,开始第二次深度治疗的尝试。他在这里迈出了十二步中的第一步,承认在对付酒精上,自己已经无能为力。生活已经搞得不可收拾。这句话的含义很深,也很令人恐惧,贝里曼努力去把握其中的深意,迅速写了一篇关于自己的《酒鬼自传》,听上去似乎毫无保留。后来他还读给戒酒会的人听:

结婚十一年后妻子因为我酗酒而离我而去。绝望,独自痛饮,没有工作,身无分文。在纽约停电时丢掉了我最重要的职业信件。喝醉后勾引学生。喝醉后挑逗同性,有四五次之多。每隔几天就需要戒酒。喝完啤酒后痛苦地倒在地上。午夜喝醉后和房东因为房间的钥匙争吵。他报了警,我在监狱呆了一夜。不知道怎么的这事在报纸和广播上都传开了。我被迫辞职。两个月来我都努力试图对自己进行分析以及梦境的解析。再婚。我的领导告诉我,午夜喝醉后,我曾经给一个学生打电话,威胁要杀掉她。因为酗酒,再婚妻子离开了我。喝醉后进行公开讲座。在印度加尔各答喝醉,迷路,记不起住址,整夜在街上游荡。......

这种自白没什么用。6月12日,他在未痊愈的情况下批准出院。6月18号,他又写了一封信给梅雷迪斯,里面的措辞油滑得让人心烦。“我住院六个星期(还是老原因,酗酒),刚刚出院,我的医生说还需要一年才能恢复。我又写了十七首诗,其中一些很重要,能帮我赢得爱情与名声。”

同一天,他又在圣保罗的一家酒吧举起了酒杯。

1967年约翰·贝里曼(中)在都柏林一家酒吧

酒鬼也是能够戒酒的。

约翰·契弗在酗酒多年后,自己主动去了史密瑟斯(卡波特的魔鬼岛)接收治疗,历经二十八天的封闭住院,之后都不曾喝过酒。

离开史密瑟斯一年多后,契弗写出了《猎鹰者监狱》,这是他最成功的小说。1977年出版时,他登上了《新闻周刊》的封面,该书在畅销书排行榜上排名第一。在书中,他以史密瑟斯的口吻写道,“我想知道,自己是否有勇气离开这桎梏,抓住自己的自由。

这本书收获好评如潮,其中一篇刊于《纽约时报》,作者琼·狄迪恩。这位一直很冷静并很有先见之明的女作家,对法拉格特做了剖析:

(法拉格特经历了)一场洗礼。他经历了一段痛苦的日子,是为了重新进入天真的仪式,在这样的背景下,他什么时候能够“净化”的问题就显得非常尖锐。事实上,这也是契弗一直以来在追寻的问题:我什么时候能够净化?但之前他从未如此直截了当地把这个问题问出口,而且是以如此出色高傲的风格。

但是,能达成这样“净化”的人少之又少。至少,这六人都曾经尝试过好几次不同程度的戒酒,其中只有约翰·契弗和贝里曼两人,在生命的尾声算是彻底戒掉了酒瘾。过程艰难又反复。

奥利维娅·莱恩在她的书中告诫:

我们心中都有某种东西,被别人所不容,在阳光下却散发着美好的银光。你可以否认,甚至可以试图把它当成垃圾丢掉,都没问题。 你可以拒绝承认它,通过喝酒喝个半死去逃避。然而,最后,唯一能做的,还是搜集那些碎片,找回自己。这就是痊愈的开端。你的第二次生命,更好的生命,才就此开启。

饮酒适量,饮酒过量有害健康

*参考资料:《回声泉之旅》

关键词: 酒鬼自传 流动的盛宴 他的玩具 天才捕手 渡河入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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